放假聊点私事吧。
前两天一个玖伍后朋友苦恼地问我一件事。
他有个维持了肆、伍年友谊的朋友,俩人每天无话不谈,分享生活中点点滴滴的趣事,连奶茶里少了一颗珍珠会向对方吐槽。
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通,最近开始,对方就慢慢不秒回了,甚至不 了。
直到有一天,他再发消息的时候,对话框里弹出一个红色的惊叹号。
我说:就是会这样啊。
这种事,谁也没有办法。
我也有过消失的朋友们。
第一个消失的朋友,是我大学时期的女朋友。
因为我俩都不是很合群,又都会写点东西,所以自然而然地玩到了一起。
我们会一起看恐怖电影,一起聊小说的构想,一起搞道具化妆拍照片,一起在平安夜的校园里向每一个陌生人大喊圣诞快乐,睡在她家的次数,可能快赶上我睡宿舍的次数了。
虽然时常觉得她有点鬼气森森,但还依然是个仗义、有趣的朋友。
最后一次吃饭,是快毕业时,在一个烧烤摊上。
那天我俩喝了点啤酒,为一个很虚无的理想问题争论了起来。
我那时一门心思找工作,整天跑宣讲会,梦想着成为知名企业光荣的螺丝钉。
我告诉她,我从来就没想过写作可以养活我自己。写作这件事,对我根本不重要,现在就把人生理想定得那么死,日子会怎么过还不知道呢?
而她是个理想主义者,她反驳我说,既然喜欢一件事,就要坚持信念,从一而终,她会在成为职业作家、去国外读写作专业,进入文学院当教授的路上一直走下去。
最后我俩AA了账单,不欢而散。
从那一天开始,我俩就冷淡了很多,直到毕业后,彻底失去了联系。
再次有她的消息,已经经过了人生的一轮。
而我们的现状,都令对方没想到。
在大公司干了多年也干得不咋滴的我,早已经辞职,而且决意此生不再上班,如今正靠写字养活自己。
而她,经历了两次考研失利之后,也不再执着当作家,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核心部门的总监,在那个领域干得风生水起。
我俩,好像与当年的设想,完全颠倒了。
那次尴尬的通话之后,我俩虽放下了心结,但并没能弥补十几年的空白,礼貌地嗯嗯几句后,依旧断联。
又或者在她那里,根本没有什么心结,这份友谊,其实没有我想的那么重要。
第二个消失朋友,是我在一次写作比赛现场认识的。
才华和灵气,甚于我数倍,而他,从来没想过要去走文学这条路。
牛逼的是,他在那个比赛拔得头筹之后,就再也没有写过任何东西,天才都是这样,他们懒得涉足的领域,平庸者才有饭可吃。
对一个从小被长辈们形容为“精怪”的我,终于发现了一个比我还精怪的朋友,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。
大学的时候,我在武汉,他在北京,我们每周都通信。
我们之间的默契和比赛是,信,绝不能写在信纸上,载体越怪越好。
用细铁丝刻在粉笔上,像竹简那样写在一次性筷子上,用捌肆消毒液写在衣服上,没落地的梧桐叶子上,我们用千奇百怪的东西通信,我大概是世界上阅读这个天才文字最多的一个人。
通信一直持续到他退学。
他最后寄给我的一封信,上面盖着查无此人的黑戳。
他精心地把我寄去的信封刮开,装入他写的信,又原样封好,然后他拿着这封信告诉传达室的大爷:我们班没有这个人,退学了。
这封信“退”到了我的手中,最后一次battle,他赢了。
从那之后,他就消失了。
连续好多年,每到春分、夏至、秋分、冬至那天,我的诺基亚手机,都会准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:
春分快乐
九江形婚夏至快乐
秋分快乐
冬至快乐
……
后来,连这些短信,也不见了。
友情的深度,不在于认识时间的长短,而在于共振的频率,虽然他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,但我的很多人生观,都 少年时代他对我的影响,我一直把他视为我最好的朋友之一。
第三个消失的朋友,想起来,有点可惜。
前段时间,新闻说微信马上不能用了。
我心里还是慌了一下。
我想到了在我微信通讯录里躺尸的一个朋友。
我们互关的微博都已经炸了。
电话号码换了,我们也都不记得对方的号码。
只剩下唯一的微信。
这个朋友曾经和我非常非常要好,我们默契到甚至不用语言,就能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。
我们经常同时说出同一句话,会分别选了一模一样的单品给对方。
但是世间的缘分总有耗尽的一天,男女之间的爱情是这样,朋友之间的友情也是这样。
多年前,因为一次不愉快的对话,我们默契地再也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。
一开始还是有点较劲,总等着对方先道歉。
但慢慢地就习惯了对方不再出现的日子,也渐渐没有了沟通的欲望。
从此各自躺在对方的朋友圈里,不点赞,不留言,也不屏蔽,不拉黑。
我时常觉得我们俩,就像一条大河两边的高山,山顶上各有一座坟头。
每天听着下面的河水哗啦哗啦的声音,每天都能透过雾霭隐约看到对方坟头的形状,但是就是无穷无尽的,永世的沉默。
长期不交流,不互相影响,就会发现俩人之间的信息鸿沟,越来越大,渐行渐远。
有时候看着昔日的“另一个自己”,甚至开始发表一些基于假新闻的喟叹时,心里总是一声叹息。
多年不见,人生的岔路,是越来越密了。
对于一个有家有口每天忙忙碌碌的中年人来说,想依然有每天无话不谈的对象,实在有点奢侈。
我和从小就认识的闺蜜们,如今见面,也就是聊聊孩子和老公,吐槽下婆婆和同事,大家一到了捌点多,就开始纷纷看表——小孩要准备洗了睡觉,第二天还要上班。
在微信上,和昔日秉烛夜谈的密友,也就是偶尔问候,发个新闻链接之类的,很难再有彻夜长聊的机会——我们各自的那摊 ,已经耗尽了大部分精力和表达欲。
所以,玖伍后的小朋友,还能为朋友的疏远而烦恼,为天天都说晚安的人忽然消失而心碎,就已经很让我羡慕了。
日本短歌诗人俵万智,写过一句短诗:
今日風呂が休みだったというようなことを 話していたい毎日.
连浴室没开门这种不起眼的小事,都想和你说的每一天。
生命中出现过一个愿意听你絮絮念念的人,已经很幸福了。
什么都能告诉对方,什么都想和对方分享,不怕暴露自己的蠢劲和幽暗,也不怕对方嫌自己烦人,人生无穷的烦恼和喜悦,总有一个归处。
但无话不谈的两个人,也可能突然有一天,变得无话可说,渐行渐远。
除了接纳世事的无常和缺憾,还能怎么办呢?
我问他,你知道《十八相送》吗?
他说:知道。
我说我刚刚看《十八相送》,有两句唱词,特别应景。
你看,登山涉水的两个人,一路陪伴对方走过最难的日子,但再依依不舍,也有“送君千里终须别”的那天。
那就这样吧。
联系我时,请说是在中国形婚网看到的,谢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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